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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中心】众生何渡

自留地:

咳咳,由于某些都知道的不可抗力因素……就暂时先让越越和霄河带着隐隐在山里好好过日子吧。


总之……这锅是佛爷的,嗯。


非连载文,想到什么写什么,更新不定期,小故事或段子集。


剧背景,佛爷中心,粮食不涉及任何cp




腊八


 


直到黑沉沉的车身裹在寒风里缓缓地驶过街尾。


一身军装的张启山坐在车里无意间抬起头,扫见街边几个摊铺前莫名的人头攒动,随后便是从车窗缝中硬钻进来的隐约香气。


这才意识到,今日腊八。


即便是这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是有大户人家热热闹闹的布施起了腊八粥。


拉拉肩上的披风,戴着手套的两根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帽檐下一直线条冰冷的唇角,渐渐的,就浮出一丝微暖的弧度来。


像是欣慰,又像是叹息。


 


车驶进了张家府邸,张启山踏下车来进了大门,摘下帽子顺手递给迎上来的管家,一边解着披风一边随口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张府的规矩,每逢节气,不回家或者无家可回的所有人,共聚一桌,吃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都准备好啦!佛爷爱吃的,每个人爱吃的统统都有!”管家另一只手接过披风挂在臂上,连忙笑着回。


他,副官,还有张启山,包括家里的一部分丫头,都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也一年年地这样聚在长桌前,不知吃过多少顿团圆饭了。


张启山不一定真的吃,有时候就是起个头动动筷子,却一定会在主位上陪他们坐着,看他们酒过三巡,最终不分上下不着边际地开始扯一些府里平时绝对不敢让他听到的鸡毛蒜皮。


看不出听没听进去,也从没显出过不耐烦,只是有时候,那眼底显得有些游离,回过神来之后,又会对他们疑惑的目光报以意味不明的淡淡一笑。


后来管家想了想,就觉得,张大佛爷定下这样的规矩,或许只是……单纯想看看家里偶尔也热闹一下的样子。


 


“佛爷,上楼换身衣服吧?”副官在身后低声道。


最近出的事太多,又舔着刀口下斗里去走了几趟,来来回回,张启山身上新伤叠旧伤,命几乎去了大半条,至今仍没有好利索。


副官有时候也觉得,这个人简直像是抽了什么上古利刃的刀锋,一点一点浸着血染着魄炼着沸腾的精魂铸造出来的,眉目间艳得扎眼,偶尔抬眼看人时凌厉到几乎易折——却又一路沉稳地张扬肃杀着,从不曾,仿佛也永不会倒下。


可就是这不曾倒下,才让人心里更像是悬了一根线,吊着重逾千斤的担忧。


张启山的动作顿了顿,从喉咙里应了一声,松着袖口转身上楼去了。


只有脱下了那一身笔挺的军装,他才能从长沙城的张大佛爷,变回这座宅子的张大佛爷。


副官与管家齐齐看着他上楼的背影,默然片刻后,都走到了饭厅长桌边,开始指挥丫头们上菜。




等张启山换了一身酞青蓝的睡袍下来,蹭饭的人也到了。


下人开了门,齐嘴铁大摇大摆地踱进来,难得一身锦袍马褂离了平日里走街串巷的神棍样子,胳膊下还大老爷似的夹着个锦盒。


张启山停住步子看向他,挑眉笑了:“这几年逢年过节,你风雨无阻地来我这里蹭饭,倒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大方又懂礼数,知道顺手捎点东西来了。”


“佛爷你这是哪儿的话!……我是想着,我孤家寡人一个,你看你也是。咱们搭伴儿过个节,才不显得冷清啊!”


张启山不以为然地再度挑挑眉,用下巴点了点正在忙碌着上菜的副官管家和丫头们,示意: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少你一个不少。


齐铁嘴也不在乎,嘿嘿笑着自己寻摸到饭厅的主位左手边坐下,看着一大桌子菜“啧啧”地砸嘴:“看吧!我就知道,逢年过节到佛爷你这里来蹭饭,准没错!”


张启山失笑地走过去,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转头吩咐管家:“把八爷带来的东西拿下去放着。”


刚好站在齐铁嘴身边的副官皮笑肉不笑地手一伸:“八爷,把您的‘重礼’给我吧,我好拿给管家去放。”


齐铁嘴像防贼似地故意把锦盒又向怀里拢了拢,满脸嫌弃:“你一个当兵的粗手粗脚,这么精贵的东西,打了怎么办?!”


副官继续伸着手微笑:“八爷——不是我看不起你。以你的大方程度,就算真的打了,我估计赔十个八个,我还是赔得起的。”


张启山偏着头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互掐,戏看得差不多了,终于指指右手边示意副官也坐下:“别卖关子了,那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齐铁嘴的表情顿了顿,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摆到桌子上,然后慢慢地打开来——


“其实吧……”他干咳一声,看了看对面的副官,再望向主位上的张启山,终于不装了,“这个不是我送的。这是来的时候路过九爷府碰到他顺便聊了几句,九爷猜到我必然是到佛爷这里来,所以让我捎来给你的。”


“哦?”张启山终于提起了一些兴趣,伸手转过盒子,让盒里的东西面向了自己。


——那是一方素雅的瓷器,澄澈青碧,开片均匀,造型玲珑方正。


张启山愣了愣。


副官皱着眉疑惑地打量了片刻,终究没忍住好奇:“佛爷,这是个什么东西?”


张启山半晌后才愣完,摇着头叹笑:“老九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送我这个东西,亏他想得出来……副官,这要是打了,当真把你卖十次都赔不起。”


“这是……”齐铁嘴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片刻后猝然变色,“妈呀!这是从来没现过世的汝窑手炉!”


九爷那个坑死人不偿命的,没告诉他是什么就让他带着来了,一路上他也犯懒没打开来看个究竟。


“阿弥陀佛玉皇大帝!——我一路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夹着走的,要是当真打了,就算佛爷你不让我赔我也只能扯根裤腰上吊去了!这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啊!要折在了我手里,我这辈子还怎么睡得安稳!”


“副官,”张启山懒得再说什么,一个眼神过去,副官了然地站起身,“送去入库。”


这东西,多半也是哪个斗里刚带出来的。就因为太过价值连城,所以九爷才让齐铁嘴送到了他这里来。


用解九爷平日的话来说:有些东西,在我们手里压不住。只有你张大佛爷,才镇得了十方煞气、压得住遍天恶鬼。


等副官捧着锦盒出了走廊看不见了,齐铁嘴才收回战战兢兢目送他的眼神,用手在胸口上连拍了十几下,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其实吧,”一旦平静下来,他侧头想了想,又有话要说了,“我觉得,九爷送你手炉,大概是……觉得你这人太冷了。”


张启山再度愣了愣,思索地微微皱起眉:“什么意思?”


齐铁嘴的右手还按在胸口上,左手一挥理所当然看他,“没什么意思啊。你看你,无父无母,一直这么孤身一人,没人替你张罗也没有成个亲的意思。整天除了受伤就是受伤,除了张副官和管家也没个人照顾你,而且吧……”他抬头,四下扫了扫这奢华宽阔的饭厅,有感而发,“你再看看你这府里,即便装饰得再怎么金碧辉煌……感觉也冷冰冰的,好像个华丽的大冰窟。”


说完之后,齐铁嘴砸着嘴角连连摇头。


张启山神色不变,但良久没有答话。


齐铁嘴终于回过味儿来,放下手,无声无息地重新正襟危坐:“那个……佛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有哪天不说错话的?”张启山抬眼反问。


齐铁嘴干笑,伸两根手指牢牢地按住嘴唇,表示自己会谨言慎行。


副官放好手炉出来,最后一道菜也端上来了,管家和丫头们向张启山行了礼之后统统落了坐。


张启山提筷,先尝一口,算是开了席。众人这才热热闹闹地跟着下了筷,暂时抛了平日的拘谨放开吃起来。


齐铁嘴还在张启山的默许下,窜掇着管家去拿来了张启山私藏的洋酒跟窖酒。


饭吃到一大半,张启山按照习惯起身,示意他们继续吃,离了席上楼去了。


副官见他走了,三口两口扒完饭,再把齐铁嘴强行塞到他面前的一杯洋酒混白酒端起来一饮而尽,擦擦嘴跟了上去。




等副官上楼,张启山已经端着一杯红酒,一只手插在睡袍的衣袋里,姿态随意地站在书房窗前,不知在看什么。


他想事情的时候,经常这样。


副官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佛爷,你的身体还没好透……别喝太多酒。”


“放心,我有分寸。”张启山只微微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头也不回。


 副官的脚步停在了他身后,沉默片刻:“佛爷在看什么?”


“看……”张启山低头,望了望杯中漾出纹路的酒液,再慢慢重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极远的夜色深处,“看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副官愣了愣,没听懂。


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除了院子,和院子里那尊隐在黑暗中的大佛——只有更远处,街上吵吵嚷嚷,似乎有戏班子露天开了戏,锣鼓隐约,中间不时夹杂着断续的笑声与喝彩。


然而实在太远了,除了院子里孤灯清冷冷的一点光亮,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太平盛世,梦幻泡影。




两人不知站了多久。


副官离席时硬灌下去的杂酒,开始在胃与脑子里烧,目光渐渐有些发木,呆呆地站在他身后,伸手撑住沙发靠背,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地响。


门口“砰”的一声,齐铁嘴也踉踉跄跄地追了上来,好容易左脚打右脚地挪到沙发跟前,伸开手脚仰天瘫下去,仿佛一条半死的鱼,只剩下了张嘴的力气。


“我们齐家……窥算天道,所以我这辈子都过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泄露太多天机,会折福折寿、报应不爽……”


 齐铁嘴开始自言自语地喃喃。


“所以啊……我从不敢太过放纵。也只有在你张大佛爷面前……我才敢这样彻底地放纵一下……”


说着说着,他“嘿嘿”地连声笑起来。


“你张大佛爷的命格啊……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有你顶着,我连天塌下来都不怕!”


 又是片刻的静默,张启山低低地笑了一声,却未回头,只是回手拍了拍身后已有些站立不稳的副官,示意他去另一个沙发里坐着。


“老八,”再度晃了晃杯中的酒,他忽然漫不经心开口,也不知齐铁嘴听到了没有,“你与我认识这么多年,你可曾认真地算过,我究竟是人是鬼?”


几乎快要睡过去的的齐铁嘴就听到了一个鬼字,猛一激灵挣扎着坐起来,醉眼朦胧又略带惊惶地四下张望着:“鬼在哪里?!……要除鬼,先……先找到它的尸身再说!”


 张启山终于回头,颇感兴味地看着他受惊的样子。


 “你……佛爷你骗人!我明明没看到鬼……更没看到尸体!……”齐嘴铁扶着家具跌跌撞撞地找了一圈,最后绕回来,满脸委屈。


张启山再度低笑起来。


只在放下杯子推门出去之前,才给他留下了半真半假的七个字:“没骗你,在院子里。”


另一边沙发上脑子已经浆成了一团的副官,挣扎了良久终于半撑起身。


他只捕捉到了最后那几个字,于是本能地转头望向了外面——


仍旧一团漆黑。


唯有斜斜的一点灯光远远地映在大佛身上,晦暗不明,宝相庄严。




张启山伸手推开大门,一脚踏进院子,不自觉地拉了拉睡袍的领口。


深冬,冰水里浸过似的夜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子,连什么时候下起来的都不知道。


倒吸一口冷气,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远处站岗的士兵不要过来。


一手抓着领口,慢慢地踱到大佛跟前,抬头与它对望,仿佛在交流什么。


唇角一点被寒气沁透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


良久后。


“……如果习惯了温暖,又怎会愿意继续在冷冰冰的地方待着?”


 所以九爷不懂、老八不懂,连副官与管家都不懂。


 冷,才足够清醒。


偏着头安静地打量了半晌,佛像始终垂目不答,似在纵容他的自言自语。


“算了,你就好好地镇在这里吧。”


摇摇头,终究淡笑着转身,却又渐渐在嘴角重新归于冷寂。




——若有一日,长沙城破,你既渡不了众生,那便与这座城一同化为灰烬吧。


雨雪越下越大,大佛满身的水珠,开始细细密密地向下流淌,仿佛即将融化的金身,在历尽最后的辉煌。


张启山并没有说谎。齐铁嘴也永远算不出。


大佛之下,早已压着他张启山此生此世全部的血肉磷骨。


那根多不出一节的脊梁,要生生挑起的——是整座长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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