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安安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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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期(5)

自留地:


对陵越来说,大清早起床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互相拌嘴,其实是种很新奇的体会。
他推开屋门走出去,就看见霄河抄着手靠坐在树上闭目养神。元宵手里托着两个油纸包,一个递在身前,一个藏在身后。
“我要你身后那包,煎饺的香味不一样。”霄河不睁眼,只淡淡地说。
元宵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捏捏身后的油纸包,退后一步就是不肯拿出来。
陵越好笑地走过去,元宵转头见他起来了,立马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踮起脚把背后那个油纸包拿出来献宝似地塞到他手里:“这是我出去买早点的时候遇见昨天那些婶婶,她们说这家的煎饺特别好吃!好多人排队,我就抢到这一包!”
树上的霄河低低冷哼一声,终于睁开了眼:“小心马屁拍在马腿上,他吃素。”
“咦?”元宵仰头望陵越来。
陵越诧异地看向霄河,但想到他的来历,又觉得他知道什么似乎都不算奇怪。
笑着摸了摸元宵的头顶:“嗯,跟师尊修行之后,我就不沾荤腥了。”
霄河再次冷笑,右手隔空一抓,一大包热腾腾的煎饺瞬间飞进了他手里,他才懒洋洋靠回树干上,捏起一个饺子喂进了嘴里。
“你们就留在这里吃早点吧,我去后面山上看看。”
这个小院其实是在一处老树缠绕的山脚下。
山并不高,但颜色浓绿近乎墨黑的老树布满山头,看起来带着种奇异的阴森感。
整座山被一个巨大的封印笼罩着,而陵越的院子刚好在封印外围的第二重加固封印内。
只是每逢月晦,阴气大盛,第一重封印就会被妖物冲出些不大不小的缺口。
而陵越的任务,便是修补好这些破漏的地方,并且保证那些东西不能再突破第二重封印,逃离出去祸害更多的人。
月晦之后,他必定要去山上查看,不容许有丝毫差错。
霄河闭着眼继续往嘴里喂煎饺,充耳不闻。
元宵悄悄伸手拽住陵越的衣角,明显很想跟去,却又不敢说出口。
陵越摇摇头,再度笑起来,安抚地拍拍元宵的头顶,迳自往门口走。
直到陵越即将跨出院门的前一刻,霄河突然拍拍手,把吃剩的煎饺随手包好隔空往元宵怀里一扔,跳下树。
“你不是想跟去吗?还杵在这里打算生根?”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
元宵愣了愣,欢呼一声立马小跑跟上去。
霄河转头冷冷瞥他一眼,元宵立马会意地捂住嘴,表示自己会安静扮哑巴。


 


院子旁边有唯一一条上山的小路,陵越提剑在手,当先开路。
霄河负着手悠闲地走在后面,元宵把吃的都揣进怀里,尾巴似地紧跟在霄河身侧。
往上走了没多远,三个人忽然同时停住脚步。
陵越缓缓侧头看向了右边的林子。
有什么东西突然带起尖锐的气流猛地冲开树枝,陵越闪身迎了过去。
元宵再次伸手,轻轻拽拽霄河的衣角,霄河低头,就看见他可怜巴巴的眼神。
“他不出声,就是不希望我们插手。”
昨晚是一时情急,其实出手的瞬间,他也就后悔了。
但是看着陵越在他眼前受伤,他做不到。
树丛那边的动静渐渐大起来,不时有剑气破空划断树枝山石,霄河微乎其微地锁起眉头望着那边,元宵也有些不安地踮起脚努力伸长脖子。
陵越的剑很稳。他的修为其实不算浅,甚至因为心无旁骛,或许比当初更加纯厚。哪怕怎么也比不了他们这样活过数千年的剑灵与妖怪。
昨晚收拾完残局之后,他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迸开了,出剑明显有些不灵活,打起来却看不见一丝慌乱,更没有一点胆怯。
他手里那柄剑不知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异常暗哑,出剑时毫不起眼,却仍能在他身侧不断流动出极有震慑感的弧度。
然后剑气荡开,扫平妖物。
失手也不是没有,被扫得结结实实撞在了山石上,撑起身时脚步还有些踉跄,却毫不手软硬生生把残余的东西全部料理了。
回来的时候,他仍有些喘,神色却已恢复平常,只是向山上抬了抬下颌:“如果再遇到什么,你们不用刻意留下来等我。”
以霄河的修为,他完全可以带着元宵在这山里肆意来去。
霄河的眉心终于皱出了明显的痕迹,默然一瞬,难得接话:“聪明人,都知道该寻助力的时候,适当开口。”
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不是用来当摆设的。既然昨晚已经答应让他们留下来,他以为至少陵越应该当他们是一路人了。
陵越愣了愣,表情空白了片刻,才微微失笑地醒悟过来:“我没有自恃过高的意思,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麻烦……甚至危机。
霄河定定地看着他,看了良久,心里忽然一抖。
由始至终,方才他都没有向这边望过一眼——他是真的没有想过,他其实可以开口求助的。
“你的这句话我会记在心里。”陵越望着他微笑着说,“但你能一时留下出手助我,却留不下一世。这些事,原本就该我自己来做,与你无关。”
不是傲气,也不是客套,他是真的这么觉的。紫胤也是一直这么教他的。
无论身边偶然经过了什么人,也总归还是要离开的。倘若别人给过你温暖,那便记在心里,长久地揣着。但想要不牵扯,就不能有丝毫倚仗或依赖。
这个人笑起来十足的温和,可从心里到一切的习惯,却又都是孤伶伶的。
——紫胤或许真是为他好,才用一把锁困住了他。可霄河总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了当初那个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天墉城的陵越。
紫胤那把善意的枷锁,变成了他此世被迫扛在肩上的责任。不同的是,这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你们可以往前先走。如果觉得无趣,也可以先回院子里。我大概得在这山上耗费不少时辰。”陵越又说。
他第一句话说出的时候,霄河的整个身体似乎都震了一下。
陵越立刻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话了,却不清楚说错了什么。
霄河原本看向远处的目光,缓缓调回了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像在看着陵越,却又像是彻底放空了。
直到猛然转身握紧右拳,无形灵力暴涨炸开,身周数丈内树木石块全部移为平地,衣发翻卷凌厉的剑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却不再开口了。
陵越不由自主倒退两步,抬手挡住脸,手背还是被飞起的碎石擦出了两道血痕。元宵更是躲到了陵越身后去。
等确认自己捡回了条小命,元宵才探出头,拍着胸口悄悄拉了拉陵越的衣角。
陵越也放下手臂,低头看他,满眼都是不解。
元宵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嘱咐:“……不要让他走你前面,他会翻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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